原标题:谷林白叟的信
《爱书来:扬之水存谷林信札》,谷林著,撄宁编,上海译文出书社2020年1月版,78.00元。
□ 舒罕
《爱书来》结集的是自一九九〇年至二〇〇八年间谷林白叟与扬之水的信札,其中谷林信札一五六通,扬之水信札卅八通。听说为了以示谦敬,扬之水把自己的信札放在了后边单列一卷,其实这样反倒是有些不方便,一来一往地对照而读应该更能复原现场吧。
谷林信札早些年读过《书简三叠》,录入了谷翁致扬之水、止庵、沈胜衣三家信札共一百四十五通。记住是山东画报出书社二〇〇五年印行。那些年月这一家出了不少值得一读的好书,隐隐然有能够和辽宁教育出书社、河北教育出书社鼎足之势之势。那本书里写给扬之水的信札并未完好录入,要比及十五年后的今天刚才得以完璧。
《书简三叠》问世时,谷林先生还可亲身写序,序文又如另一通讯札也。其中有几句话讲透了他之所以爱写信的缘由:“前人有诗云:‘老病难为乐,开眉赖故人。’又云:‘得书剧谈如再少。’圣陶先生更把晚岁与故人来回写信视作‘老年上娱’,止庵盖深会此意,这件小事假如借电话一说,岂不简省,但像来信蕴涵的那般抑扬环荡情味必致全部消失。”
《老年上娱》是叶圣陶俞平伯两翁的晚年通讯结集,是谷林先生的爱读书,亦是我的爱读书。叶俞两位,晚境澄明,笔下文字温熙灵通,作一诗一词亦会为几个字是否妥贴而一再通讯,还称之为打乒乓球以喻交游快捷。谷林先生用这一今典所想表述的,亦无非是后辈友朋的至交投契罢了。
当年读《书简三叠》,最让我觉得“可恨”的是谷翁把自己的旧书全部及身散之,并且别离对应这三位的喜爱偏嗜。尽管大多是民国年间的文史著作和刊物,而延宕至今得以妥善保存甚为不易。谷林翁终身平平,无欲无求,晚来静守斋中,得后辈们谈文论艺,自是老怀堪慰,送这些书出去想来也是留个念想之意,也就是知堂所说的“结缘”耳。
不管是《书简三叠》仍是《爱书来》,最大的感触就是谷翁真是朴实的墨客清趣,简直一切信札都是与书亲近相关。新文化运动以来,以信札名家的文士学人并不算少。以我大略读过颇有韵致悠远回甘且都结集排印的有大先生、知堂、施蛰存、顾随、俞平伯、郑振铎、叶圣陶、黄裳诸先生,他们都是能领会书中真趣的人,但是以整体面目论。读书所得并非是其信札的大宗。天然,他们写的文章更多,更多的和读书有关的论题尽能够放到文章中去。
而谷林先生否则,他的信札,至少就现在所能读到的,简直满是读书漫笔,并且风格尤高。他对书和读书的酷爱真是灌输全力:“读书未必有成,因之也未必有用,但我总认为这是人世最夸姣的东西,值得用最热切的爱情去爱。”
扬之水亦可谓书痴,故而谷林先生对这位“大妹”视作至交,信札中畅谈得书之趣,读书之乐,用书之谛。假如不看书信体的格局,可彻底编出一部《谷林书话》来,不让郑振铎、唐弢、黄裳、孙犁诸公专美于前。
写得书之趣,更多的是回想旧年间的淘书阅历,如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廿三日札,个中乐处足以让一切的书痴羨慕不已:
“《汉园集》商务出书,是文学研究会创造丛书之一种(丛书名或有误),是一种小开本绿色布面精装本,仅仅字体较小,不宜老眼。内收何其芳、卞之琳、李广田三人新诗,人各一辑,故那天安迪曾说去请卞为他签个名。扉页左上角有‘其芳自存’四字。买此书情形记忆犹新。那时我的作业场所在前门外,晚回东城宿舍,过南河沿东口,在盐业银行的门廊下有一人用报纸铺地,燃一电石灯,平放着十几本书出售,我大约以四角钱得之。《猛虎集》徐志摩新诗,扉页有题赠签署:上款魏智先生,下款徐志摩三字,钢笔字写得挺立有姿致,因谓海藏日记中有徐志摩与郑孝胥约好往观其临池的记载,有一次是与胡适两人同去观看,安迪因云海藏日记大可开掘,似颇望此书能按期印行以快先睹者。”
说读书之乐者,则只见他白叟家在一众书册中流连往复,瞻前顾后:“老朽旧书越忘越快。新书越读越慢。前次说到放翁‘八十又过二’之句。取剑南诗稿查找全篇。但检目录。竟用去两个下午。于六十五卷始查得——天然难免沿途流连。见有相似‘读书灯前目几盲’。‘眼昏不奈陈编得’‘虽无客共樽中酒。何至僧鸣饭后钟’之属。辄复回视。”这样缓慢而又怡然的读墨客涯何其风趣哉。这不正是木心怅但是赋的“早年慢”否。
至于说用书之谛,则更可见先生并非两脚书橱式的充塞填溢,而是由点及面,由一隅而致大观,正如一九九二年五月十九日札所说:“现在开手读《吴宓与陈寅恪》,极感兴味,不过进展甚迟,看到有点节目,就想摘记到有关的书上去,如《吴芳吉诗选》、《梁实秋文选》、《陈寅恪编年事辑》、《王国维列传》等等。”
若以这样的读书办法熏染练习几年,大约有望由爱书人翻书人向读书人用书人改变。
几天时刻翻读完《爱书来》。和前些年读《书简三叠》比较,还多了一些发现。最觉风趣的是他白叟家在信札中有两处说到他的人生愿望是作中学语文或是前史教师。暑假可去海边读书作文,我猜测他这么说的原因是认为教墨客涯总之单纯。兼以教这两科只需自家乐意多少能和书本扯上联系。如此当更能沉溺书本之中不亦乐乎。
似乎记住谷林先生的本业是出纳管帐一类,作业的时刻天然只能远离他心爱的书本。要一向比及因缘际会入前史博物馆收拾海藏楼的日记才算真实开端过上想要的日子,尽管他谦善地说所谓收拾日记不过是用笔将原稿誊写一遍。简直能够想像得到谷林一笔一划钞录日记原稿时静若嵩岳之松悦如清溪之水的情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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