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从贾府的一张饭桌看古代贵族的礼仪与规矩

《左传》记载：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裔者也。红楼梦里，贾府是“赫赫扬扬，已将百载”的豪门公府，是钟鸣鼎食之家，亦是诗礼簪缨之族。从原文可知，贾府之人处处讲礼，言行举止，衣食住行，无处不透露着古代贵族的礼仪与规则。

原文五十六回，贾母在招待江南甄家来存候的几个婆子时，谈及对宝玉的心爱，也曾说“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派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派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由此可知，贾府极重礼节和规则，一丝也错不得。

林黛玉进贾府一回，到了都中登岸之时，也有一段心思描绘：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因而步步留神，不时介意，不愿简单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生怕被人耻笑了他去。黛玉之所以小心谨慎，也是由于怕丢了身份，失了礼节的表现。

我们从贾府的一张饭桌，就能看出古代贵族的礼仪与规则。

主客之间：客为尊

红楼梦里写到屡次宴饮情节，关于国人来说，不管古今，餐桌不只能集中表现国人对美食文明的极致寻求与探究，更能展示一个人甚至一个宗族的规则教养和礼仪风姿。

林黛玉进贾府一回，贾府简直一切女眷全都进场了，上至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老一辈，李纨、王熙凤、迎探惜三春等姊妹，下至袭人、鸳鸯等丫鬟，这对初进贾府的黛玉来说，是个不小的检测。

贾母传晚饭时，曹雪芹有一段非常详尽的描绘，经过一次晚饭，近距离将其一个百年贵族的礼仪和规则展示的酣畅淋漓。

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头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面榜首张椅上坐了，黛玉非常推让。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儿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榜首，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周围丫鬟执着布掸子、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许多人或许不理解，为什么每个人的坐次曹公都写得这么清楚？假如是別的小说，或许一句“世人顺次落座”就完了，这样多简练，但要真实表现一个贵族的礼仪风姿，往往就在这些细节之中。

待客之道，以东为上，以左为尊。黛玉初进贾府，她的身份是贾母的外孙女，是显贵的客人，所以懂礼的王熙凤，直接把她拉到了左手榜首个位子，这个方位一般人坐不了，只需显贵的客人、老一辈、上级才干坐。

而黛玉推托，是由于看到有舅母王夫人在，可知她亦懂得饭桌礼仪，以为这个位子除了贾母之外，只需王夫人才干坐，究竟她在王夫人面前，仍是个后辈。但贾母一解说，黛玉也就没有推托了。客随主便，这亦是知礼表现。

即使我们今日，在许多当地，仍然遵从着这样的饭桌礼仪。家里来了客人，假如是同辈之间，或是老一辈，一般主人还会让出主位，也便是红楼梦里贾母坐的位子，假如是后辈，则会让其坐在东首榜首位，由于我们的房子大多都是坐北朝南，东首榜首位，也便是左首榜首位，在宴饮中归于尊位。

在饭桌上，除了主位和左手榜首位，其他位子的次第顺次是右手榜首、左手第二、右手第二……这样一向排下去，迎探惜三春是贾府的三位小姐，尽管迎春和探春是庶出，惜春是嫡出，但在古代，宗族一般是依照序齿即年纪巨细排位次，所以黛玉坐定后，她们也各自坐了自己的位子，这个是不能错的。

婆媳之间：婆为尊

《礼记·内则》说：“妇事舅姑，如事爸爸妈妈”。我们常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古代，一家子之中，婆婆享有至高的话语权，婆婆组织的事，儿媳不得有任何辩驳和质疑，即使错了，也只得遵从。

古代婆媳联系要依从四大礼：谒拜礼、侍养礼、曲从礼和遗弃礼。说白了，在婆家，儿媳是地，婆婆是天，婆婆说什么，儿媳都要听，且还要勤劳持家，晨昏定省，伺候舅姑，假如婆婆不满意，还能够让儿子休妻。诗词里说：洞房昨晚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说的便是新娘子进门后第二天，就要起个大早，去公婆跟前参见存候。

第四十六回，大老爷贾赦要纳鸳鸯，贾母本应该对着大儿媳邢夫人发火，却没想到把火都发到了小儿媳王夫人身上，这显然是委屈了王夫人，换做今日，或许婆媳俩早就吵起来了，但王夫人怎样做的呢？“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就连薛阿姨都不好劝，婆媳联系可见一斑，王夫人的表现，便是古代婆媳联系中的曲从礼的最好表现。

说回到贾府饭桌上，贾母不只是贾府实际上的掌权者，更是邢夫人、王夫人的婆婆，在婆婆跟前，儿媳不只没有说话的地步，也不能跟婆婆等量齐观同桌吃饭，婆婆吃饭时，儿媳还要在跟前伺候饭菜，黛玉进贾府一回的那顿晚饭，王夫人的使命便是“进羹”，也便是专门上汤的。

三十八回里，史湘云办螃蟹宴，原文有：说着，一齐进入亭子，献过茶，凤姐忙着搭桌子，要杯箸。上面一桌，贾母、薛阿姨、宝钗、黛玉、宝玉；东边一桌，史湘云、王夫人、迎、探、惜；西边靠门一桌，李纨和凤姐的，虚设座位，二人皆不敢坐，只在贾母王夫人两桌上伺候。

五十三回里，荣国府元宵夜宴，原文有：贾母歪在榻上……外另设一精美小高桌，设着酒杯匙箸，将自己这一席设于榻旁，命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坐着。……只算他四人是跟着贾母坐。故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

七十五回里，贾府过中秋，原文：说话之间，早有媳妇丫鬟们抬过饭桌来，王夫人尤氏等忙上来放箸捧饭。

从这些原文情节，我们能够看出，只需有贾母在的场合，假如是大场合，王夫人就坐在下首，假如是小局面，王夫人就站在跟前伺候，由于她是儿媳，即使再是宝黛钗等人的老一辈，在贾母跟前仍然要立规则。

而关于王夫人来说，在李纨和王熙凤面前，她也成了婆婆，所以在王夫人伺候贾母的一同，纨凤两妯娌既要伺候贾母，又要伺候好自己的婆婆。

有人疑问，薛阿姨和王夫人是亲姐妹，为什么她能够跟贾母同桌，王夫人不能？原因很简单，在贾府之中，薛阿姨是客人，王夫人是儿媳，身份不同了，待遇天然不一样，各自遵从各自的规则算了。

长幼之间：长为尊

《荀子·正人篇》说：“故尚贤使能，则主尊下安；贵贱有等，则令行而不流；亲疏有分，则实施而不悖；长幼有序，则工作捷成而有所休。

关于贾府来说，毫无疑问，贾母是一府之尊，被称为老封君，老寿星，老祖宗，每一个称号里，都包含着后辈对老一辈，位卑者对位尊者的尊敬。

七十五回里，贾府过中秋，有这样一段文字：贾母见自己的几色菜已摆完，还有两大捧盒内捧了几色菜来，便知是各房别的贡献的旧规则。后文鸳鸯也说：这两样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大老爷送来的。这一碗是鸡髓笋，是外头老爷送上来的。

由此可知，贾府有后辈给老一辈送菜的旧规则，即自己得了好东西，或有什么新鲜吃食，不能独吞，要先敬给家里的老一辈，然后自己才干吃。即使老一辈不吃，或许赏给了别的人，也算是尽孝，却不能不送。

五十三回乌进孝交租一回，也写到：这儿贾珍叮咛将刚才各物，留出供祖的来，将各样取了些，命贾蓉送过荣府里。由于荣国府有贾母，有贾赦贾政等人，对贾珍来说，都是老一辈，得了东西天然要想着贡献。

即使是庄稼人刘姥姥，也深通人情世故，二进荣国府一回，也带了好些瓜果菜蔬，原文写道：刘姥姥说：这是头一同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儿贡献姑奶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

对贾母这样位尊的贵妇人来说，刘姥姥天然是位卑的村老妪，假如严厉依照辈分来说，刘姥姥是跟王熙凤一个辈分的，所以她在贾母面前，不管是方位仍是辈分，都是后辈。

现在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考究礼节的人家，仍然有老一辈不动筷，后辈不动筷的风俗，只需家里最年长的老一辈坐定并发话吃饭后，后辈们才干动筷子。这看似是繁文缛节，陈规陋习，但却反映出了一个家庭，一个宗族，甚至一个民族的礼节和规则。

插一个饭桌之外长幼有序的情节，宝玉去贾政房里存候，听贾政组织他和姊妹们入住大观园之事，这时候迎探惜三春和贾环都在，宝玉最终一个到，曹雪芹要怎样表现长幼有序的礼仪呢？原文有这样一段话：

赵姨娘打起帘子，宝玉躬身进去。只见贾政和王夫人对面坐在炕上说话，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个人都坐在那里。一见他进来，惟有探春和惜春、贾环站了起来。

这个细节，很简单被疏忽，但却写出了贾府这样的大宗族，是怎么印证“诗礼簪缨之族”这句话的。前面我们说过，贾府的后代，不管称号仍是坐次，都是依照序齿排的，也便是遵从长幼有序的规则。

对宝玉来说，迎春是姐姐，探春惜春是妹妹，贾环是弟弟，二姐姐迎春在他跟前，天然不必站立，而探春惜春和贾环，面临宝玉这个二哥哥，他刚一进屋，三人立马就站了起来，这是弟弟妹妹对哥哥的尊重。

换句话说，假如进来的是迎春，而坐在屋里的是宝玉、探春、惜春和贾环，那么迎春一进屋，四个人悉数都要站立。假如贾母进屋，包含贾政、王夫人在内，也都要站起来，这便是长幼有序，这便是规则。

主仆之间：主为尊

古代的礼考究“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作为百年贵族的贾府，除了主子阶级，还有一大波从事服务的奴才阶级，这些奴才尽管也为三六九等，但在主子面前，再得脸却仍然是奴才，是家丁，不能越礼。

五十五回探春理家，王熙凤平和儿话起家常，后来主仆二人爽性一个桌上吃饭，原文有这样一段文字：

丰儿便将平儿的四样分例菜端至桌上，与平儿盛了饭来。平儿屈一膝于炕沿之上，半身犹立于炕下，陪着凤姐儿吃了饭，伏侍漱口毕，叮咛了丰儿些话，方往探春处来。

这段文字透露了几个重要的信息：其一，平儿平常不能跟王熙凤同桌吃饭，她有自己的分例。其二，平儿尽管是王熙凤亲信，是贾琏的通房丫鬟，但不管从哪头论，她在王熙凤跟前，都只能是仆而不是主，所以即使二人破例同桌吃饭，平儿不只不能拿大，还得“屈一膝于炕沿之上，半身犹立于炕下”。

前文王熙凤说“过来坐下，反正没人来，我们一处吃饭是正派。”可见平常二人都是分隔吃饭的，若家里有外人，是不能这样损坏规则礼仪的。像王熙凤平和儿这样联系结实的主仆，姑且不能揭露同桌吃饭，更不要说别人了。可贵一次主仆二人同桌，平儿也没有忘了礼，可见是个聪明知礼的丫鬟，难怪讨人喜欢。

十六回里，得知元春封妃的音讯，贾琏提早赶回家，一家人一同吃饭，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要给两个儿子求差事，原文有这样一段文字：

一时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贾琏凤姐忙让吃酒，令其上炕去。赵嬷嬷固执不愿。平儿等早于炕下设下一杌，又有一小脚踏，赵嬷嬷在脚踏上坐了。贾琏向桌上拣两盘肴馔与他放在杌上自吃。

赵嬷嬷是贾琏乳母，贾琏又是荣国府长房后代，而王熙凤则更是荣国府大管家，假如赵嬷嬷像宝玉乳母李嬷嬷一般不知礼，也就没有王熙凤为她两个儿子组织差事一回了。

赵嬷嬷深知，即使自己是乳母，但毕竟主仆有别，尊卑的规则在那放着，哪有家丁公开跟主人同桌吃饭的？所以从平儿为她预备小杌小脚踏可知，琏凤配偶与赵嬷嬷如此吃饭早已是印在骨子里的规则。

即使是儿子都当了宁荣二府管家，孙子当官发迹的赖嬷嬷，能够说是贾府奴才阶级中混的最好的了，但在主子面前，仍然自称“奴才”，不敢忘掉自己的身份，被贾母赐座，还都要“告个罪”，且是坐在“小杌子上”。

能够说，贾府日常的行走坐卧，只需涉及到主客、主仆、婆媳、长幼等之间的联系，无不严厉恪守礼仪规则。换句话说，只需恪守这些规则，才干在贾府生计。而像司棋、芳官等丫鬟，尽管有被诬告的原因，但她们不守规则，没有找准自己方位，也是导致其惨痛结局的原因之一。

作者：夕四少，为你叙述不一样的名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