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老井
宋扬(双流区)
有一口归于自家的井曾是村里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一口咱们十几户人家共用的井,人人都叫它“古井”。何时何人所开,无以考证。从它的方位来看,确是有过一番考量的——它处在十几户人家的中心,被四周的水田围住。
古井的水一半是泉流,听说井打得深,挖到了石骨才中止,就有泉流汩汩流出;另一半是冬水田的渗水,冬水田的水来自长河,来自黑龙滩水库,来自岷江,来自雪山。
古井的水甜而清冽。不知是谁的创造,人们在竹竿上凿出一个洞,往古井里一杵一提,就能够对准竹孔喝到爽口的井水。古井成了暂时的歇息站,栽秧打谷的、割草放牛的,乃至夏天里疯跑流汗的孩子都到古井喝一竹竿,当即又元气大涨。古井边有端了木盆提了木桶来漂洗衣服的妇女,房前屋后,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对立在所难免。两个吵过嘴的妇女天天在古井边洗衣服能够半年不说一句话。古井并不着急,它知道有一天,她们爽快的谈笑声还会在古井边响起。
挑水是费劲的活。我家到古井七弯八绕,有两三百米远。父亲每天晚上把水缸挑满需跑七八趟。夏夜的虫鸣蛙叫中,秋冬的清霜浓雾里,父亲满头大汗。父亲每次把最终一桶水倒进水缸,总是轻叹一声,声响里有功德圆满的欣喜。我试过挑半桶水,走路歪歪扭扭,才理解父亲用扁担挑起一个家庭的困难。
压水机的呈现缓解了这种困难,我家也像别家相同打了一口小井,井就在水缸的周围,是父亲自己打的。父亲租来一种奇特的打井铁器,一点点往下掏土,历时一个星期,一口直径缺乏30厘米的井竟然出水了。架上压水机,装上塑料管,吱吱呀呀一压,半个小时缸满。不过这也不轻松,半个小时下来,手臂酸软。
这样过去了几年,压水机换成了电动水泵,电闸一撑水自来,把要卖的鲜姜、要漂洗的衣服放在水管下冲刷,省劲不少。
古井就这样不再被我们需要了,我们也好像忘记了古井的存在。
久居城里现已十来年的父亲前年从村里亲戚家回来,说起老家吃上了自来水,水龙头直接通到灶房锅口,父亲喜形于色惊喜有余。长河的要点污染源——县城的造纸厂早已封闭,水仍是黑龙滩的清清岷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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