髡残我喜爱

2019-12-19 17:43:21 阅读：4934+ 作者：责任编辑。王凤仪0768

书法史上的“二石”指谁？今有齐白石和傅抱石，古有石涛与石溪。这个“石溪”是谁？他是清初四大画僧之一，虽削发为僧，却难了红尘，终身孤耿刚烈，不忘亡国之恨。他勤勉自律，以书画倾注胸中块垒，寻求品格完善。他的人品、翰墨俱高人一头，但三百年来，世人多不识。

髡残画像

髡（kūn）残（1612―1692），明末清初画家，为清初四画僧之一。俗姓刘，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市）人，居南京。法名髡残，字介丘，号石溪、白秃、石道人、残道者、电住道人。他好游名山大川，43岁时久居南京大报恩寺，后迁居牛首山幽栖寺，度过后半生。性寡默，身染痼疾，悉心艺事，与程正揆（号青溪道人）交善，时称二溪，艺术上与石涛并称“二石”，善画山水，师法王蒙，亦工人物、花卉。

《山水图》

髡残生于明万历四十年，听说出世时其母梦僧入室。他年岁稍长时，得知此事，就常思落发。十九岁时，爸爸妈妈令他成亲，他坚绝不从，“有来议婚者，大骂绝之”，而且从此就抛弃了举业。其性格刚烈已初露端倪。

《林麓乐志图》

关于髡残落发的切当年月，有说二十岁，也有说二十七岁。他落发时“一夕大哭不已，遂引刀自剃其头，血流被面”。果真是一个血性汉子。后来他云游江南，向各地高僧参究禅学。曾遇一老僧受云栖大师剃度，他便请老僧悬挂云栖大师遗像，拈香礼拜其为师，并由老僧取法名智杲，遂为云栖派和尚。

《拟元人笔目的》

崇祯十七年（1644），清兵入关，国内大乱，烽烟遍地。髡残对清兵的血腥降服非常怨恨，心向南明政权，一度参加湖南何腾蛟部的抗清复明活动，但兵败流亡。髡残终身一向以大明遗民身份自居，尽管他身体懦弱多病，却先后13次赴南、北二京拜谒明皇陵。其心若此，能不感人？

《仙源图》

何腾蛟兵败后，髡残曾为避抓捕逃入桃源深山处，藏身于荒山野岭之中。关于这段非凡的履历，程正揆《石溪小传》有载：

“甲申间避兵桃源深处，历数山川奇辟，树木乖僻与夫异禽珍兽，魈声鬼影，不行名状；寝处流离，或在溪涧枕石漱水，或在峦猿卧蛇委，或以血代饮，或以溺暖足，或藉草豕栏，或避雨虎穴，受诸苦恼凡三月……”

髡残的毅力受到了磨炼，更与大天然有了密切的触摸，这使他开阔了视野，充分了胸中丘壑，为尔后的山水画创造积累了丰厚的资料。

《报恩寺图》

髡残43岁时来到南京，居于城南大报恩寺。住持觉浪禅师非常器重他，命其掌管祖堂山幽栖寺。觉浪禅师圆寂时，遗命将其法偈及竹满意授于髡残，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将整个宗系托付于他。可是到了次年，髡残自动辞去幽栖寺掌管之职，而作行脚僧寻师访友，遍游吴越名山胜景，流连黄山，领会天然的广博境地和无限活力，开廓胸襟。

《雨洗山根图》

顺治十七年（1660年）8月，髡残回来南京，在幽栖寺邻近的牛首山单独幽居，静心修禅。幽居十年间，髡残除悉心读书、修禅外，便倾慕于山水画的构思与创造。髡残的画艺，于他四十岁左右开端老练。自从到了南京今后，生活安定，便进入创造的顶峰。他现存著作上的编年，最早是1657年，而以1660年后四年为最多。

《山居图》

髡残从事绘画，要比他人更难，支付的心力也更多。这是由于他早年避祸山林，遭风寒侵袭而身染疾患，而晚年病势更趋严峻。但他从不低沉懒散，而勤于创造。他如此说道：

“大凡六合生人，宜清勤自我克制，不行懒散。若当得个懒字，就是懒汉，终无用途。……总归不放闲过。所谓静生动，动必作一番工作，端教作出一个人立于六合间无愧。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

这段颇具气势的文字，是他终身勤勉不辍的描写，也可见其成功决非偶然。

《江山卧游图》

关于髡残来说，绘画不是文娱消遣，也不是求得腾达的手法，而是一种精力上的寄予，可调节“心病”。他在绘画中体会寻求的高兴，以达到品格的完善。

《黄山图》

髡残的终身，与山水非常结缘。他的家园武陵，山川古茂雄奇，林木蓊郁。为僧后，云游四方，曾博览黄山之奇。中年后久居南京，古金陵踞龙蟠，钟灵毓秀，深得滋补。最终幽居牛首山，牛首山双峰突兀，山色乌黑，登山顶眺望，长江襟带，四处青山绿野，沙渚平畴，无一不是天然图像。他的脚印所至，好像都可从著作中心照不宣。但他却自谓平生有“三羞愧”：

“我尝羞愧这双脚不曾履历全国名山；

又尝惭此两眼钝置，

不能读万卷书，

阅遍人间广阔境地；

又惭两耳未尝亲智人教导。”

《秋晖蒙钓矶》

髡残山水得江山之助，往往顷邈幽静，引人入胜。他的构图，不作危崖奇峰，叫人奇怪，而写出屋舍村墟，垂钓读书风光，只觉得系可游可居之地。读了他的画，使人感到祖国河山的壮伟，胸襟为之宽广，给人一种壮美的感触。

《岩穴栖真图》

髡残的暮景较为苍凉，年老多病，加上早年的风湿病、胃病及疥癣不时发生，令他痛苦不堪。他曾给友人写信说：“老来通身是病，六根亦各返混沌，惟有一星许如残灯燃，未可计其生灭，既往已成灰矣。”

他嘱托和尚，在他身后将遗骸焚化，投入江流之中。示寂后，和尚遵嘱函其骨灰投入长江边上的燕子矶下。他身后十几年，有一个盲和尚，请工匠在燕子矶绝壁刻了“石溪禅师沉骨处”几个大字以留念他。

《山水图》

画技小道，兴衰亦关乎时运；丹青一理，庸奇全赖以人品。髡残，这位用袈裟掩裹着精力苦痛的明朝遗民，在终身的创造中坚持着自己的人生信仰和审美寻求。他的人品、翰墨俱高人一头，堪为美术史上的重量级人物。三百多年来，其人品与画品偏重的高华之气，一向影响着画坛，成为画家心目中的丰碑。